“城市是人类物质文明的奇迹，是天堂于尘世之所在。”但是有多少人会认同这后半句呢？
时间是新历342年7月18日下午4时21分。油腻闷热的下午。地点是新永州市老城区一家叫做“爆球”的弹珠室。
空气潮湿浑浊，各种气味混合一气。人物众多，一群纹身染发，浑身打满各式铁环的年轻人一边用夸张的声音大呼小叫，一边用着更惹人讨厌的夸张姿态扭动身躯。其间混合着弹珠机的音乐声，以及失意玩家的咒骂声，通常还会伴随着剧烈地拍打机器的声音。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不安分的因素。除了他。
他叫“7”，是一名政府治安部调查员。他的编号是“60742”，这组数字他最喜欢“7”。因为他看过一部老电影，里面那个很能打的男主角，叫得也是这个名字；
7和这里所有的事物都显得格格不入。普通的衣着，普通的长相，普通的发色。甚至面前放着半杯水都是最普通的。然而太普通，有些时候反而会显得突兀。
“编号60742，你的视觉信号中断！立刻恢复！”观察员频道一个声音响起。7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小口：“达叔，你是不是故意整我？选这么个烂地方做观察哨。”达叔是7的观察员，负责情报汇总和后台支持。
话虽这么说，7的视线则是盯着对面的换气窗一毫秒也没移开过。换气窗位于和7呈对角线的墙角。如果是正常人，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个洞而已。然而7有着一双被‘盖亚’化的眼睛，有着数倍正常人的视觉。
透过换气窗，7可以看到对面居民楼的一户窗户。那是这次任务的目标观测点。窗户挂着一条破旧的淡蓝色窗帘，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色盆栽。一条破烂的毛巾挂在窗外。雨刚停，毛巾还在滴水。
“少废话！”达叔在频道里嚷嚷：“立刻把视觉信号接过来！”
“要不要这么紧张？我你都信不过？”7从面前的托盘抓了颗糖果扔进嘴里边嚼边说：“我们搭档这么久，有哪次任务失手过？”
“你哪次也没让我省心过！”达叔继续嚷嚷：“昨天交待你喂狗的事，都忘了！”
喂狗？达叔和自己都没有养狗，所以根本不存在这一说。7明白这是达叔给自己的暗语。7嘴角牵出一丝笑，通过视网膜系统将视觉信号连接给了观察员。
观察员达叔严肃地说：“口头简报。”
7将前面的监测信息通过‘盖亚’发送给观察员：“从六个小时前蹲守开始，目标观测点未观测到任何可疑状况。”
观察员达叔：“收到。时间也差不多了，等一下应该就可以撤了。”
7：“好。”
这时两个摇头晃脑的痞子晃荡着走到7的桌前，往桌上扔了一小包粉末。脸上打满铁圈的痞子冲7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嘴恶心的烂牙，脸皮更是像劣质的合成胶皮一般皱成一团：“好货头份算你半价。只要15个点数。”
其实就在前不久，7刚刚看过一部老电影。电影的名字已不太记得，故事情节也是零碎而跳跃。他只记得电影里面有个总爱自言自语的男主角，他似乎很爱吃过期的水果罐头。里面有段台词，他记得大概是这么说的：“每一天你都会跟很多人擦身而过。有的人或许会成为你的朋友，或者是知己。”
7觉得，这应该是一部教导与人友善相处的电影。然而面前这两张脸真的很讨厌，所以7在犹豫了零点三秒之后，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，于是从嘴里挤出一个不太友善的字眼：“滚！”
两个痞子随即收起东西，骂咧咧的走开了。边走变回头看，目光挑衅。
“喂喂，”达叔在频道里提醒到：“低调，不要再惹麻烦了！”
“好。”7应承着。
7的话音刚落，周围的景物瞬间停滞，周边的声音也被拉长变形。所有物体像是置身在浓稠的透明胶水里。‘盖亚’的自我防御系统被激活，7的反应速度被大幅度提高。眼球立刻扫描周边全景，同时计算威胁。
一支酒瓶拉出一条抛物线向7的位置缓慢飘来。他可以避开，但他一动不动。时间恢复，周边的景物瞬间恢复正常。酒瓶重重砸在7面前的桌上，瓶子里残留的酒水溅了他一身。人群里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“刚什么情况？”达叔在频道里只看到7的‘盖亚’被激活，瞬间又被7自主关闭。
7活动下手腕，双手手指关节捏地啪啦作响：“没状况。可能系统故障，我自检下。”
7说完之后，关闭掉和观察员的视觉连接。从上衣口袋掏出监视墨镜，打开墨镜的录像功能并调整好角度，继续对正监视点。并确认有些“不相干的”角度刚好不会被收入到影像里。7将墨镜的视觉信号连接给达叔，并慢慢起身走向那群人。
事实上，今天是7停职几个月以来第一天恢复当班。理智告诉他，应该听达叔劝告，低调一些。但7决定选择不理智。
弹珠室里不相干的人都开始陆续往外跑，吧台的伙计们熟练的趴进吧台下面透明的消防隔离仓里。
在7行进的途中，一个中等个头染着绿毛的痞子光着上身，嚣张地挡住7的去路，并伴随着骂咧咧地张牙舞爪。
这场面让7想到另一部电影。可惜执法证还没解禁，外勤不能带武器。不然7也可以试着学那部电影，掏枪给眼前这蠢货一枪了事。
7决定退而求其次。一抬手，轻易抓住那一头绿毛。然后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，有节奏的照着这张讨厌的脸抽过去，边抽便冷眼看着周围。痞子们瞬间全部愣住了，过了好一会才彼此看看彼此，缓慢且犹豫的朝7围拢过来。只是没人再敢第一个走上前。7松开手，绿毛满脸血啊啊大叫地跑掉了。
7站在被人群围拢的中心，环视一圈。微笑着一字一句地问：“刚，刚，是，谁，扔，的?”语气平和的像是在问天气。
痞子们互相看看彼此，没人敢做声。7循着几个痞子的目光，看向一个角落的位置。坐在那的那几个，应该就是这群痞子的头。
7边脱下上衣扔在一边，活动活动肩膀脊椎，继续微笑着说：“不好意思，可能是我刚刚问话的态度不对。”说完，瞬间收起笑脸：
“那么现在，我换个方式。”
一瞬间，惨叫声、玻璃破碎、游戏机倒地和各种骨折的声音此起彼伏，混杂一通。游戏室吵闹的音乐成了此时的背景乐。
待到一切稍微平静下来，游戏室已经是一片狼藉，地上乱七八糟的躺满了人。7满脸血，淡定的吹着口哨。单手拽头发拖着一个揍得不成样，已经昏迷不醒的痞子。7把这人拖到吧台，将他的掌纹按在识别处，刷光了他所有点数。
7冲着趴在吧台里瑟瑟发抖的服务人员说：“他刚和我说，今天都算他的。”然后嘿嘿一笑，将手上的痞子丢在地上，冲着地上的痞子笑着说：“谢咯。”吧台里的人全程没敢抬头。
“编号60742！”达叔在频道里嚷嚷：“你那边的声音信号中断！立刻恢复！”
7摸了摸右耳，恢复了声音连接：“可能是刚系统自检的时候关掉了。”这时，7才注意到左手小拇指以不正常的角度撇了出来。应该是刚刚动手的时候，用力过猛导致的脱臼。
达叔在频道里问：“刚刚我这边拦截到弹珠室拨出来的报警讯号，怎么回事？”
7一边徒手拉扯脱臼的小拇指。“咔嚓”一声，小拇指被手动复位。一边淡定地跨过横七竖八的满地的躯体：“应该是工作人员误触吧，我这边一切正常啊。”
7来到那群痞子头头之前坐着的位置，找到一些小包的毒品。刚好这会吧台放的歌是7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插曲。7心情不错，跟着音乐吹着口哨一边配合节奏扭动肩膀，把毒品一包包撕开，全部冲进了下水道。
达叔：“好了，刚收到命令，我们这边可以先撤了。今天就到这了。”
7：“好。”
达叔：“老地方碰。”
7：“好。”
离开前，7不慌不忙的在洗手台洗手洗脸。期间有几个倒地的痞子颤巍巍的试图站起来，并往出口小心翼翼地蠕动。7回头淡淡看了一眼，他们立刻躺回去继续装死不动。7对着镜子看了几秒钟，开始把刚刚用水泡过的面部伪装撕下来。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出来。
走出游戏室，外面又开始下雨了。其实7是喜欢下雨的，他觉得雨水可以把肮脏的城市冲刷的干净一些。7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，想着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置身水泥丛林的小点。雨水会不会把自己也冲刷掉？7把外套的领子拉高，大步的踏进雨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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